如果不是因為父母的關(guān)系,石頭和木棉也許根本沒有交集;然而還是因為父母的關(guān)系,石頭和木棉的愛情遇到了阻力。上一代的恩怨使石頭分不清自己對木棉到底是不是愛情,又使木棉成為石頭想愛卻不能愛的人。多年以后,石頭真正看清自己對木棉的感情,然而一切都晚了。說完自己的故事后,石頭說,他要為過去劃個句號。
曾是她的“跟屁蟲”
在我四歲那年,父母離婚了,我和父親先后回到上海。印象中,此后一直有一個阿姨會不定期到家里來,幫爸爸料理家務,照顧我們的生活起居,并在經(jīng)濟上接濟我們。當時我并不明白阿姨與我家究竟有什么關(guān)系,只是覺得她人很好,有時候甚至覺得她就像我母親。初中的某個暑假,阿姨把我?guī)Щ厮睦霞,我由此認識了阿姨家的小哥哥小姐姐。他們中只有最小的木棉跟我歲數(shù)差不多,于是整個暑假,我成了大我兩歲的木棉的“跟屁蟲”。暑假結(jié)束,我已對木棉非常依賴。多年后,我才知道,原來這個阿姨就是父親當年插隊時的戀人。因為成分的差異,他們無法結(jié)合。時過境遷,他們也曾試過復合。結(jié)果父親的離婚是辦成了,可阿姨那邊卻不順利,她丈夫在辦離婚的過程中被發(fā)現(xiàn)得了重病,阿姨最終放棄了離婚。
1992年,木棉幾乎已成為記憶,突然有一天,她轉(zhuǎn)到上海來讀書。那年她讀高二,我讀技校一年級。因父母不在上海,木棉在學校住宿,不過每逢周末會到我家住兩天。一下子,兒時對木棉的依賴感又回來了,此外還多了一份青春期的好奇和騷動。一年后木棉搬出了我家,與調(diào)來上海的父母一起住。當時我并不懂自己對木棉到底抱著怎樣一種感情。從小到大,我近距離接觸到的女孩只有她一個,懵懂的我就是喜歡跟她膩在一塊兒。
木棉搬走后,在不可抑制的思念的支配下,我跑到木棉的學?此。木棉既驚訝又興奮,把我介紹給同學。從那時開始,我們又繼續(xù)交往了。
從沒想太多,石頭和木棉就是這么自然地走到一起。從石頭的描述中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那個時候依然扮演著弟弟的角色。也許正是這種成熟度上的差距給他們?nèi)蘸蟮南嗵帋砹瞬簧倮Щ蟆?/P>
長輩恩怨令我們不“見光”
木棉考上大學的同時,我也開始工作。正式戀愛了的我們經(jīng)常出來約會。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是甜蜜的,可在甜蜜的背后卻始終有一絲不安和顧慮。我們越成熟就越明白兩個人在一起的希望有多渺茫。盡管兩個家庭表面上維持著一種平靜狀態(tài),可我和木棉都明白,由于她母親和我父親年輕時曾是戀人,所以她與她的家人都對我父親抱有某種警惕和敵意。即便這種表面的平靜能永遠維持下去,可要兩家結(jié)成親家卻未免如同天方夜譚。上一輩人的恩怨就像壓在我們頭頂?shù)臑踉埔粯,讓我們始終心存芥蒂,更讓我們時刻提心吊膽。在一起六年多,每次約會結(jié)束,木棉總不肯讓我送她到家門口,生怕她的家人發(fā)現(xiàn)我們的戀情。這樣躲躲藏藏使我很不痛快。難道要這樣一輩子遮掩下去嗎?希望再渺茫但終歸要試一試才甘心。于是我向木棉提出跟她家人見面的要求,可她總推說“下次、下次”,沒了下文。木棉的態(tài)度讓我對我們的感情產(chǎn)生了懷疑。我們開始經(jīng)常爭吵。
紙包不住火!木棉的母親還是察覺到了,特地找我聊了一次,盡管沒正面表態(tài),但意思非常明顯,就是要我主動放棄與木棉的交往。前方是來自長輩的壓力,后方我又得不到木棉的支持,夾在中間的我非常矛盾。這樣躲躲藏藏,我和木棉算是戀人嗎?我把木棉到底是當成姐姐還是當作愛人?這個問題,我問了自己無數(shù)遍,但始終找不到答案。
就在我困惑之際,我和木棉的差距一天天地拉大。工作后,我學會了抽煙喝酒,還經(jīng)常跟單位的哥們一起出去玩。木棉很看不慣,她覺得我的那些朋友文化層次太低,我跟他們在一起除了沾染壞習慣外學不到啥。我卻覺得交友只要性情相投就好,何必計較各人的習慣或?qū)W歷。那次我約了幾個朋友回家打麻將,正巧木棉也來了。她一進門看到我們在砌“城墻”,臉色立馬變了,二話不說摔門就走,弄得我十分尷尬。木棉大學畢業(yè)工作后,類似的矛盾越發(fā)突出。她看不上我的朋友,而我也融不進她的思維和交際圈。她跟客戶的對話,我聽起
來似懂非懂;她與朋友的交流,我聽得懂卻插不上話。以前她凡事讓我拿主意,可后來變成她說了算。我受不了她對我的購物眼光、生活習慣的否定,更不能容忍自己被遠遠地拋在身后。我也試圖去追趕,然而精疲力竭卻還是無法與她并駕齊驅(qū)。
既分不清自己對木棉的感情,又達不到木棉所期望的層次,戀愛還有什么盼頭?在自尊心的促使下,1999年我向木棉提出分手。電話那頭的她聽后沉默了許久,哭著掛了電話。沒兩天,我就后悔了。我忍不住跑到木棉工作的公司,站在馬路對面偷偷看她。站了四個小時,直等到木棉下班,又不自覺地跟她進了八佰伴?此Y(jié)賬時,我故意從她背后一把搶過她買的東西,想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來緩和我們之間的尷尬,木棉先是一驚,繼而沉下臉,搶過自己的東西就走。我這才意識到,我們回不去了。
醒來第一句話:要見她
2000年,我偶然從朋友那里得知木棉骨折住院的消息,立刻趕到醫(yī)院。我提著鮮花水果走到病房門口,聽到房間里清晰地傳來木棉的笑聲。她笑得那么開心,估計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在陪她,我的出現(xiàn)恐怕會造成尷尬。再者我倆多日未見,如今碰面不知該如何應對。想到這,我一下就失去了勇氣。矛盾中,剛好有護士經(jīng)過,我連忙把禮物托付護士轉(zhuǎn)交,自己怯懦地逃走。
回到家,我想想又覺得后悔。既然想見她,為什么不進去呢?經(jīng)過一晚上的思想斗爭,第二天,我鼓足勇氣走進病房。當看到她正沉睡時,我有些失望,同時也松了一口氣,輕手輕腳地把禮物放在床頭柜上。那天雨下得很大,我全身差不多都濕了,周圍的病友看我冒雨趕來,紛紛勸我叫醒木棉,可我害怕面對她時可能出現(xiàn)的尷尬,害怕她醒來看到我會生氣,更害怕看到她哭泣的眼睛,我寧愿時間就凝結(jié)在這一刻,讓我靜靜地看著熟睡中的她就足夠了。此后,我倆再沒聯(lián)系,然而經(jīng)過這次探病,我發(fā)覺自己似乎仍然放不下木棉。
2002年,我出了工傷。被送進醫(yī)院時,已因失血過多而休克。不知道昏迷了多久,我只感覺醒來時重監(jiān)室內(nèi)一片昏暗。我努力睜開眼皮,看到父親穿著無菌服滿眼濕潤地站在床邊。那一刻,我莫名地哭了。盡管意識還沒完全恢復,但木棉的名字卻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,記憶中,我用盡全身力氣,聲音顫抖地對父親說:“我要見木棉!睆乃劳鼍上被搶救過來的我,居然醒來的第一句話是要見木棉,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。我第一次那么真切而強烈地感受到自己對木棉真正的感情,我肯定那是對戀人的愛,而不是對姐姐的依賴。然而我的醒悟為時已晚。當我的家人向木棉轉(zhuǎn)達我的意思時,她冷靜地拒絕了,一句“我現(xiàn)在過得很好,讓他忘了我”徹底打破了我最后的希望。
木棉是我生命中第一個女孩。無奈當年年少輕狂,敢愛卻不懂愛,錯失了很多機會,放棄了某些抗爭;如今,懂愛卻不能愛,留下的只有無盡的遺憾。
“盡管兩年后的我對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依然不能釋懷,但我已經(jīng)決定放棄!笔^緩緩地說。既然已想穿了,那來此傾訴的目的是什么呢?石頭告訴我,他想在形式上給過往劃一個句號。至于情感上,他希望可以交給時間來慢慢調(diào)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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